又是一整晚都没睡好,汪泉打着哈欠走到床边,拉开了窗帘。手机上显示的时间,完全够他再睡个回笼觉,可汪泉现在却没有一点困意。
【资料图】
从这里,能看到太阳正从群楼中爬起,向沉寂的天空挥洒着橘红的霞彩。
随着旭日的升起,视野中的楼房和朝霞逐渐淹没在了光芒之中,只剩下本被遮掩的地平线和太阳组成的一幅简笔画。
汪泉花了好一会才适应这刺眼的光芒。
待看清之后,他发现,那颗巨大的光球上出现了一些……黑子?
黑子一个个在那高亮的表面上浮现,逐渐组成了一个图案——时钟,其“时针”,整齐地停在0点,或者说12点的位置上面
没等汪泉反应过来,那“时钟”的指针便开始了它的转动。
一阵震动声响起,那是汪泉手机的起床闹钟。
指针们先是按正常时钟上的速度走动,随后就开始越走越急,最后干脆疯转了起来。三根指针在充斥着光的世界中留下了残影,而那残影,依然停在0点,或者说12点的位置上面。
指针的速度不断加快,形成了一道可视的漩涡,汪泉刚感到有股牵引力,就毫无挣扎地被猛然抛到了半空中。在他身下,逐渐苏醒的城市也犹如一幅简笔画。
滴滴滴滴,这是电子手表里常见的铃声,但是汪泉嫌戴着难受,从来没买过……
叮铃铃铃,汪泉家里也没有传统的闹钟……
哔哔哔哔……
……
霎时间,各种各样的闹铃同时在汪泉耳边响了起来,组成了一曲毫无和弦与旋律可言的齐奏,铃声越奏越响,逼得汪泉痛苦地捂住自己的耳朵,而那声音却像是直接来自耳道内一般。
“呀啊啊!”汪泉发出了痛苦的嘶吼。
猎猎的风声和咚咚的心跳加入了这场世纪齐奏之中,随之而来的是自由落体带来的失重感。在剧烈的痛苦之中,与地面的亲密接触结束了这一切。
汪泉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,身上已被汗水浸透。他喘着粗气,望向一旁正在震动的手机,那上面显示着9点01分。一般来说周末的闹钟会在10点响起,在昨天白牧分别时来的那一下之后,汪泉就鬼使神差地把它往前提了一个小时。
兴许这就是人们常说的爱情的力量吧。
汪泉下了地,穿衣、叠被,用比往日更长的时间完成了洗漱,然后一反往日的拖延作风,坐到电脑前,打开了文档。他对着满屏的文字,聚精会神地敲打起了键盘。
然而,外面的工地却不顺汪泉的意,各式各样的噪音轮番轰炸着汪泉的耳膜与心性。
在忍受了半小时的折磨之后,一通电话把汪泉从这种煎熬中拯救了出来。
“喂?”
“你怎么这么有气无力的?跟白牧吵架了?”
电话的那头传来杨奕的声音。杨奕是汪泉初中时期就交上的好友,虽然同窗之谊仅仅延续到了高中,可他们之间的联系从未断过,只是……
“没,昨天我俩才刚刚约会过,关系好着呢。”
“吼,所以你是忙着和人家处关系,就忘了你的好兄弟了?你这重色轻友的家伙。”
“我不是和你说了吗,这两天我闭关写作啊。”
“所以咧?写出来了没?”
“哎,这几天工地上一直有噪音……”
“那就先别写了,跟我出来逛逛。”
“我昨天不是刚出去过……”
“跟白牧出去可以,跟我出去不行?”
“好好好行行行,那去哪?”汪泉说着走到了玄关处,准备换鞋。
“老地方见。”
所谓的老地方,是一家电玩城,过去,尤其是初中,两人经常来这里切磋格斗。
当然,比较上心的一般都是杨奕,对汪泉来说一直输一直输,说实话没太大意思——杨奕的反应实在是太快了,对连招的熟悉度也比汪泉高好多,私底下肯定没少练。
如果是平常,汪泉大概就只能等玩别的的时候找补回来了,但是今天的杨奕就像不在状态似的,连连输给汪泉。
“你今天怎么回事?感觉你不太集中啊?”就在汪泉又是一套连招干掉杨奕之后,他发起了疑问。
“有、有吗?”杨奕已经把自己有心事这点写在脸上了。
“我们换个地方说吧。”
汪泉领着杨奕到了一家快餐店。两人在靠里的座位坐下,点了餐。
一向饭量比汪泉大得多的杨奕,今天却只要了包薯条,慢慢地啃着。
最后,先耐不住性子的是汪泉。
“杨奕,你心里有什么事就直说吧?”
他没有回话吗,只是掏出了一张卡片,摆在桌上。七号,战车。风格和汪泉的那张一模一样。
汪泉发出了一声叹息。他还记得自己被拉入游戏那晚的情景,那时那个声音对他说过,自己是“第十二号”,对应的,汪泉的卡牌是十二号吊人。也就是说,杨奕不仅也被拉了近来,还比自己要早。
“然后呢?”汪泉问道。
“什么然后?”
“我是说你给我展示完了卡牌,然后要干什么呢?”
“欸?你不是也……”
“我知道你的意思,我是问今后……你有什么打算吗?”汪泉双手交叉,支起下巴,“难不成今天就只是个相认环节。”
“呃……以后你有什么事,记得找我?”
看来杨奕来找自己确实就是这样了。不过汪泉还有些想问的。
“迄今为止,你都经历了些什么?我指加入这场游戏之后。”
杨奕沉默沉默着,眼神变得有些迷离。
汪泉不由得生出了一个想法,杨奕杀人了。
每当他做出什么心有愧疚的事的时候,就是这样。
根据那晚“梦”中的那个声音所说,这场游戏的最终奖励,是可以实现心中最大的欲望,而条件,就是杀死足够的人,而且只有第一个达成数目的人能得到奖励。虽说汪泉现在并不清楚自己的欲望到底是什么,因而多少抱有一种无所谓的心态,但是他清楚,这对于目标明确的人来说,很有诱惑力。
不是汪泉不相信杨奕的良知,只是……
“我……没有滥杀无辜,我是为了自卫……”杨奕吞吞吐吐地说道。
“我相信你,别紧张。”汪泉说着拍了拍杨奕的背。后者抖了一下。
只是存在一种情况,那就是杨奕自己受到了攻击。那天晚上,汪泉本想着平复下自己的心情,却发现只要自己闭上眼睛深呼吸,眼前就会浮现出一个指针。
汪泉猜测,指针的对面,是另一个被拉入游戏的“玩家”。如果他的猜测正确,那么杨奕也有可能遭受攻击。
“那天……我走在街上,突然有个人拍了拍我的背,我回头看去,但是并不认识那个人。因为他笑得很诡异,我就下意识地用那个方法……你知道吗,就是,闭上眼睛深呼吸……”
“果然,那个是能探测其他人的方法是吗?”
“嗯……然后我发现那个人正是。回家以后,我就开始天天做各种噩梦,那段时间我好像整个人都不正常了,就是那种害怕入眠、甚至有轻生的想法……然后我就萌生出要杀了他的念头……再然后……就……”他说得很小声,如同呓语一般。
“换作是我,我也会这样的。”
“我杀了他,而且……我把他摁倒在地,然后让一片树叶缓缓降落,穿过他的心脏……总之没让他痛快咽气……我是不是……”杨奕捂着自己的双眼,显然回忆那个场面对他来说相当痛苦。
“你只是被他逼疯了,别多想。”汪泉喝了口可乐,故作镇定。
他能做的,只有好好听着。
“我有想过要自首,但是我把警察带到那个地方之后,他们竟然都对那个人视而不见!我后面问过一个人……他说每个人……每个持有塔罗牌的人都会这样……只要死了,就会被世界遗忘……只有同样持有塔罗牌的人才能……”杨奕哽住了。
“……谢谢你,说出来以后我感觉好多了。”杨奕揉了揉自己的脸,呼出一口气,从回忆中挣脱了出来。
“对了,你是怎么找到他的?单凭那一个方向,不能确定是他吧?”
“情报贩子,这个游戏里,有个人是情报贩子……你去谧林就能找到他。他一直在那。”
“谢了。”
等等?谧林?
汪泉瞬间感觉自己的胃开始作妖了。那我岂不是完全暴露在别人的监视下?
明天就去找那个人一趟,汪泉在心中对自己说。
轮胎驶过柏油马路的摩擦声,穿行于早晨的鸟鸣之间。
在来的路上,汪泉一直被疑云所缠绕。其中最大的问题就是,杨奕,到底可不可信?
他了解的杨奕,是那种绝对不会向自己倾诉的人。就连经历了亲人的离世,他也是如此。昨天的他,太反常了。而且那种倾诉之中,汪泉能感受到一种拙劣的演技。
杨奕,还是不是我认识的他?
随着清脆的铃铛,汪泉推开谧林的玻璃门,走进了略显昏暗的室内。今天没有明媚的阳光,连靠外的座位都没多亮。
“欢迎光临。”离门不远的店长用懒洋洋的声音打起了招呼。汪泉点了点头。
本来只有白牧是这里的常客,而汪泉近来在她的介绍下,也变得常来这里。一来二去,竟让店长给记住了。不过汪泉倒是一开始就记住了店长,毕竟他那一头红发着实惹眼。据说他天生就是这个发色。
不过想想昨天杨奕和自己说的话,总让汪泉觉得呆在这有些不自在。
汪泉照旧,在角落最暗的地方落了座。
“好……让我找找,他在哪。”
汪泉自言自语了一句,闭上了眼睛,开始深呼吸。那个箭头,又一次浮现在了黑色的背景中。此刻,它指着正前方。
就在正前面?
汪泉猛然睁开了眼,他座位的对面,不知何时坐下了个一身黑衣的男性。他前倾着身体,两肘架在桌上,手却收在胸前的桌下。
鸭舌帽遮住了对方了脸,汪泉看不清那人的样貌。
“上午好啊。”他一边说着一边抬起一只手,在汪泉面前摇了摇,算是打了招呼。
只在汪泉眨了下眼睛的功夫,那人的手已凭空揪出了一张牌。他看得很清楚,那上面写着隐士的字样。
“看起来我要找你这件事也在你的情报网中了?”
“呵。”他隔着口罩留下了一个语义不明的笑。
“我……有些事情想问你。”
“那先认识一下,我叫王箬,隐士牌的持有者。”王箬说着晃了晃手中的牌,“我没啥争夺那个许愿机器的想法,就是干个情报贩子的活——为了好玩。顺带一提,已经说了我是‘贩子’了,也就是说我的情报不是免费的,不过我要的报酬不会单纯是钱,具体我酌情收取。”
“嗯。”
“首先,保全自己和身边人的绝对方法,是不存在的。”
“啊?”汪泉一下子懵了。自己确实要问这方面的问题,但是却像是预知到,或者说……读心读到了一样,王箬提前说出了答案。
“其次,杨奕是可以信任的。”
王箬并没有等待汪泉的回应,而是自顾自地说了下去。
“最后,你和蛛网紧密相连。”
“啊,嗯嗯……”汪泉回过了神。确实,王箬说的前两件事都是汪泉想要问的,不过现在汪泉心中最大的问题,是为什么他会知道?难道他的能力真的是……
还有,他的最后一句话,什么意思?
“这个你别多猜,没什么意义。好了,收费50,怎么付?”王箬抬起了头,在黑丝眼镜之后,他那双仿佛能洞穿一切的黑邃瞳孔直直地对着王箬,透出一种奸商特有的坏笑。
“呃……但是你没有实际解决我的问题啊……除开杨奕可以信任以外,你没给我任何确切信息,而且还没算你是信口一说的可能性。”汪泉正了正心绪,试图抵抗对方的节奏。
“呵,你猜为什么我作为一个情报贩子能这样泰然自若?你是不是以为我的能力是预知或者读心一类的,不能杀你于无形?”
“不、然呢?那你要不杀人灭口?”
王箬神情一转,失望之色流露眼中。
“唉……真让你赌对了,我还确实拿你没办法,这50块不要也罢,反正我想要的已经得到了。请回吧?”
已经得到了?
本想来这解决问题的,现在汪泉的心中反而被挂满了问号。
王箬重新低下头,扶了扶帽子,让他的牌翻飞于修长的手指之间,不再作声。
汪泉移开视线,回味着王箬刚才说的话。
和蛛网紧密相连?
“欸,你刚才的那句……”汪泉刚把视线转回来要问王箬些什么,却发现他对面的座位已是虚席。
只剩店内播放的鸟鸣,犹在耳畔。
夜幕衬托下的谧林,更像是一家酒吧。吧台边的招牌亮起了昏暗的霓虹。
“欢迎光临。”店长的声音在门外响起。
王箬睁开惺忪的睡眼,静静趴在桌上,看着店内的监控。一个男人略过吧台边喝酒的人们,径直走向里侧的卡座。
“喂!起来了。”生后响起一个少女略显稚嫩的声音。
“嗯嗯……”王箬转过头,瞄了一眼她蓬松的火红的短双马尾,“话说,你啥时候能把头发染回来啊?”
“要你管。”她原地坐下,把手搭在了王箬的腰上,“要开始咯?”
“好……”王箬打着哈欠说。
这两天精力一直不太够用啊,能力用得可能有点多了?不管了,先和这个人聊聊情报。